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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6地试点满两年后，个人养老金制度迎来“转正”时刻。自今年12月15日起，在中国境内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或者城镇和乡村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均能参加个人养老金制度。个人养老金递延纳税优惠政策自今年1月1日起在全国范围实施。至此，全国层面的养老金融“拼图”再补齐一块。
两年前，个人养老金制度在北京等36个先行城市（地区）真正开始启动实施。银行、理财、保险、基金等机构积极备战，在开户服务、产品创新等方面各展所长。两年后，伴随个人养老金制度全面施行，市场机构“摩拳擦掌”——“卷”开户，红包、微信立减金、积存金等礼品齐上阵，升级推广一揽子智能化服务；“卷”产品，首批85只权益类指数基金纳入个人养老金投资产品目录，银行理财“上新”，产品货架更趋多元化……
超7000万开户人数、900余款专属产品，个人养老金制度试点运行平稳。不过，一个问题始终没有办法回避，那就是“吸睛难吸金”。此次个人养老金制度在全国范围内实施的基础上，进一步回应了市场期待——丰富产品品种类型，纳入国债、特定养老储蓄、指数基金；提升制度设计的灵活性，参加人患重大疾病、领取失业保险金达到一定条件或者正在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能申请提前领取个人养老金。
不过，市场呼声较高的提高缴存额度、优化税收优惠政策等，此次并未调整。专家这样认为，个人养老金制度在“转正”后，还要念好“缴存经”，让这一制度真正惠及最广大人民群众，这需要监管部门、金融机构等参与各方在优化制度设计、加强投研能力、补齐宣教短板等方面下功夫。
个人养老金制度对不同年龄段人群的吸引力有差异，从我国缴纳个税的情况去看，许多居民缺乏缴纳个人养老金的动力。另外，不够高的年缴费额度、较长的封闭期、同质化的产品也制约着居民的缴存意愿。
2022年11月，个人养老金制度在36个城市（地区）启动。两年多以来，开户人数已超7000万，账户内可投资的养老金融理财产品也日渐丰富。国家社会保险公共服务平台显示，截至12月19日，个人养老金产品共有942只，其中，基金类产品285只、保险类产品165只（涵盖专属商业养老保险、两全保险、养老年金保险、分红险、万能险等）、理财类产品26只（根据中国理财网，目前已新增至30只）、储蓄类产品466只（其中包含44只特定养老储蓄产品）。
邮储银行研究员娄飞鹏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人社部在今年6月公布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个人养老金开户人数超过6000万户，相对数占36个先行城市地区16岁至59岁人口的比例超过30%。广大居民对个人养老金制度有了更多更直观的了解认识，试点也为有关部门和金融机构完善个人养老金制度、优化个人养老金金融服务积累了经验。
正是得益于试点平稳有序运行，个人养老金制度已经具备全面推广的条件。叠加有关部门正探索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个人养老金作为重要的中长期资金，此次在全国层面推开无疑能够助力活跃长期资金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
全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后，预计能带动多大规模的缴存资金？兴业研究公司金融监督管理高级研究员陈昊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考虑到个人养老金试点范围限于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或者城镇和乡村居民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且此前试点城市包括不少人均收入排名前列的城市，因此，在不考虑税优政策的前提下，在全国推开后，个人养老金开户的潜在客群数量将增加2倍至3倍。他还表示，仅依靠税优政策拉动的个人主动缴费，就可以使10年之后个人养老金积累可观数量的资金，成为中国居民的重要养老储备资金来源。
不过，星图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薛洪言对记者表示，鉴于试点期间部分产品收益表现不佳，使用者真实的体验一般，因此，短期内不必对放开后的缴存规模抱有太大期待，大概率仍会在一段时间内延续“开户热、缴费冷”的现象。
“开户热、缴存冷”的困境确实制约着个人养老金制度发展。根据《2023年麦肯锡中国养老金调研报告》数据，截至2023年末，国内居民对个人养老金制度的了解度达80%，但是实际缴存率仅为8%，其中，从了解到开户的转化率为45%，从开户到缴费的转化率仅为23%。
有统计显示，个人养老金制度对不同年龄段人群的吸引力有差异，31岁至40岁的中高收入人群是个人养老金账户开户、缴费和购买产品的主力军，最大的目的是为退休养老做准备以及抵税。但从我国缴纳个税的情况去看，许多居民缺乏缴纳个人养老金的动力。另外，不够高的年缴费额度、较长的封闭期、同质化的产品也制约着居民的缴存意愿。
将国债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范围，将特定养老储蓄、指数基金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目录，并推动更多养老理财产品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范围。同时，着重提升长期性产品供给。
正视问题，政策在丰富产品品种类型方面作出调整。此次人社部等五部门印发的《关于全方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的通知》，将国债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范围，将特定养老储蓄、指数基金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目录，并推动更多养老理财产品纳入个人养老金产品范围。同时，着重提升长期性产品供给——鼓励金融机构研究开发符合长期养老需求的个人养老储蓄、中低波动型或绝对收益策略基金产品等金融理财产品，合理确定个人养老储蓄的期限和利率。
全面实施个人养老金制度“官宣”后，个人养老金基金名录以及银行打理财产的产品火速“上新”。中国证监会将首批85只权益类指数基金纳入个人养老金投资产品目录，包括普通指数基金、指数增强基金、ETF及ETF联接基金。个人养老金打理财产的产品新增4只，共计30只，投资者累计购买金额超60亿元。
特定养老储蓄此前已试点。2022年11月，由工行、农行、中行、建行四家国有大型银行在合肥、广州、成都、西安和青岛五个城市开展特定养老储蓄试点，提供包括整存整取、零存整取和整存零取三种类型产品，期限分为5年、10年、15年和20年四档，产品利率略高于国有大型银行5年期定期存款的挂牌利率。今年1月，金融监管总局披露，自2022年11月启动试点以来，特定养老储蓄存款人数约20万人，余额接近400亿元。
“多体系的个人养老金产品能够很好的满足投资者多样化、多层次的需求。”中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明明对《金融时报》记者表示，养老储蓄是银行专门为养老目标设立的储蓄产品，安全性高，适合风险厌恶类以及临近退休人群购买。现有专属商业养老保险多包括稳健型和进取型两个账户，前者一般设置2%至3%不等的保底利率，后者保底利率为零至1%不等，但收益上限较高。养老理财的权益持仓较低，适合低风险偏好投资者，叠加其渠道优势及低起购门槛，受到投资者青睐。养老FOF的权益持仓收益表现没有到达预期，未来有望和长期资金市场互相成就。
考虑到养老投资的跨周期特性及养老金融理财产品的多样性，投资者如何更好安排资本预算，克服“选择困难症”？探索开展默认投资服务是此次一项重要创新——金融机构依法依规开展个人养老金投资咨询服务，根据自己投资风险偏好和年龄等特点，推荐适合的个人养老金产品。鼓励金融机构在与参加人协商一致的情况下，探索开展默认投资服务。
据了解，美国劳工部于2006年通过提出QDIA（合格默认投资选择）用于解决401K因产品过多导致的选择困难问题。QDIA是一种投资选择，当参与人或受益人有机会对其养老计划账户中的资金做出投资决定，却因某些原因未能做出时，他所加入的养老计划中的受托人代表他选择的投资替代方案即为QDIA。
陈昊表示，QDIA制度在美国获得成功后，英国、瑞典、澳大利亚等经济体也在其养老金体系中参照设立了与QDIA制度相类似的制度，从而为参与养老金的人员提供简单、低成本的投资顾问服务，便利其开展养老产品投资。“这或将为中国版‘QDIA’制度的落地探路，同时也将给予银行丰富中收来源的机会。”陈昊说。
此次试点全面推开逐步提升了个人养老金制度的灵活性，特别是增加了领取个人养老金的情形，大大缓解了投资者对于资金流动性的担忧。另外，还允许每年两次变更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开户银行、完善养老金领取方式等。
根据市场反馈，个人养老金账户封闭期长，难以灵活领取是投资的人的主要顾虑之一。此次试点全面推开逐步提升了个人养老金制度的灵活性，特别是增加了领取个人养老金的情形，大大缓解了投资者对于资金流动性的担忧。另外，还允许每年两次变更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开户银行、完善养老金领取方式等。
根据规定，除达到领取基本养老金年龄、完全丧失劳动能力、出国（境）定居等领取条件外，参加人患重大疾病、领取失业保险金达到一定条件或者正在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能申请提前领取个人养老金。人社部等五部门明确，具体办法另行制定。同时，完善领取方式，参加人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按月、分次或者一次性领取个人养老金。
光大证券金融业首席分析师王一峰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增加领取情形、完善领取方式，有助于提高账户流动性，从而吸引更多资金流入，扩大个人养老金资金规模。同时，灵活性更好的领取制度提升了参与便捷性，优化了服务体验。
值得一提的是，参加人每年可以两次变更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开户银行。这一举措无疑能够倒逼银行提供更优质的服务。陈昊表示，个人仅能同时在一家银行拥有个人养老金账户，试点以来，相关银行“开户竞争”激烈。此次将个人每年变更养老金资金账户开户银行的次数限制为两次，一方面，可以有很大成效避免部分人群为了获取营销优惠而多次变更；另一方面，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银行更好打造养老金融投资服务生态，提供多样化的附加服务和投资产品，提升客户投资体验。
不过，从政策提出到实际落地，变更账户还面临现实痛点。“虽然相关制度明确，商业银行应为参加人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提供变更服务，但是具体到金融机构，往往规定投入资金的人在账户转移期间，不得有任何投资理财产品持仓和购买合约。然而养老理财产品又多为长期产品，这就导致投入资金的人在某一金融机构开户后，转移账户的难度较大。”明明说。
记者咨询某股份行客户经理了解到，如果只是在开户或者有缴费但没有认购产品的情况下，变更流程较为简便：在该行手机银行App发起“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转移”，在其他银行开立新的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后，可以将账户内的活期余额转移至新的账户。但如果已经认购了理财、基金等产品，变更流程就变得烦琐许多：需要等产品到期或提前赎回，待资金成为活期余额后，才能将资金迁移至新的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
与“卷”开户相比，银行更需要重视的是服务质量。个人养老金不是一锤子买卖。对银行机构来说，可以靠优惠补贴把用户引进来，但要留住用户要做好持续的投资顾问和投资陪伴服务，在产品侧要基于参与人风险承受能力匹配产品，兼顾安全性和收益性，持续优化参与人持有体验，才能够提升用户的转化率和黏性。
个人养老金以账户制为基础，并且具有唯一性。随着制度在全国施行，最先“卷”起来的是银行，不少银行员工又背上了考核指标：“15号全国推广了，又下发了每人5个开户的任务。”“明年3月底之前，要求每人新增开户150户。”“我们要求12月底前每人开户1000个，亲戚朋友已经拉遍了。”……在社交媒体上，不少银行员工分享着自己承担的营销任务指标。
作为账户制的最大受益者，首批入围的23家银行“开户竞争”已持续两年之久，甚至有银行抢先开展了非试点地区营销——通常做法是通过抽奖、送立减金等形式提前招揽客户进行“预开户”，等到个人养老金制度在客户社保参保城市实行后，便能正式开通并认购账户内的产品。
记者注意到，“卷”开户滋生了不少乱象——有的商业银行在客户不知情或者非出自本人自愿的情况下，为客户开通了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有的客户经理为了应对指标压力，不惜自掏腰包“买指标”；还有“开户中介”在社交媒体上明目张胆地发广告，声称承接开户任务。
银行凭借资金入口优势、综合渠道能力和庞大客群基础发挥其特有优势，抓住此次扩围机遇无可厚非。但“重营销、轻投教；重开户、轻维护”的过度营销行为，既容易滋生乱象，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同时也是造成个人养老金“开户热、缴费冷”的一个重要原因。
明明表示，从市场供给方来看，金融机构过于重视投资者前期的开户，争取将后续资金沉淀在本行，反而轻视了后期的投资者教育以及产品创设，导致投资者缺少能力与意愿进行后续投资。从供给方激励来看，投资者转移账户较为烦琐，所以金融机构无需担忧投资者开户后因为对后续服务不满意而变更个人养老金账户的问题，自然没有很强的动力去完善开户后的投教与产品创设，最终导致投资者投资能力与投资范围受到限制。
需要肯定的是，从侧重开户到侧重缴存的变化也在显现，银行逐步开始重视提高个人养老金用户参与的深度和质量。与试点阶段相比，如今银行端营销不再仅关注开户量，而更强调用户实际缴存。
与“卷”开户相比，银行更需要重视的是服务质量。“个人养老金不是一锤子买卖。”薛洪言表示，对于参与人来说，每年都需要做出投资与否的决策，很容易受投资品短期表现的影响。对银行机构来说，可以靠优惠补贴把用户引进来，但要留住用户一定要做好持续的投资顾问和投资陪伴服务，在产品侧要基于参与人风险承担接受的能力匹配产品，兼顾安全性和收益性，持续优化参与人持有体验，才能够提升用户的转化率和黏性。
“体验良好的金融理财产品是吸引客户参加个人养老金的最好经营销售的方式。”娄飞鹏表示，金融机构需要在维护良好市场之间的竞争秩序的基础上，加强金融理财产品创新，强化投研能力建设，让个人养老金产品能够在长期投资中获得更高的长期收益，不仅引导个人开户，还要引导个人投资。银行作为代销机构要做好与基金、保险、理财机构的对接，丰富个人养老金产品货架，畅通金融理财产品销售渠道。
节税效应无疑是用户参加个人养老金最直接的动力之一。在制度运行之初，就有不少业内人士呼吁加大税收优惠力度，以鼓励不同税基群体积极参加个人养老金。提高年缴费额度、从EET（在领取环节缴税）模式调整为 EEE（全程免税）模式等的呼声较高。
此次市场关注较多的提高缴费额度、优化税收优惠政策等，并没有随着个人养老金制度走向全国而推出。
节税效应无疑是用户参加个人养老金最直接的动力之一。考虑到个人养老金在领取时还要单独按照3%的税率计算缴纳个人所得税，由此只有适用税率在3%及以上的纳税人才有较高的缴存个人养老金的意愿。国家税务总局近期公布的一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目前，在我们国家取得综合所得的人员中，无需缴纳个税的人员占比超过七成，在剩余不到三成的实际缴税人员中，60%以上仅适用3%的最低档税率。因此，在制度运行之初，就有不少业内人士呼吁加大税收优惠力度，以鼓励不同税基群体积极参加个人养老金。提高年缴费额度、从EET（在领取环节缴税）模式调整为EEE（全程免税）模式等的呼声较高。
陈昊表示，当前，我国在个人养老金账户制度中实践的税收优惠政策为EET模式，而我国居民在其他投资渠道开展投资的过程中，暂时不需要缴纳相应个人所得税，因此，个人养老金制度仅对个税边际税率高于3%的人群有较大吸引力。若未来我国能在个人养老金制度中探索EEE模式，那么，个税边际税率低于3%的大量人群也将有缴存个人养老金的意愿。
明明表示，目前我国个人养老金缴费和税收优惠抵扣上限统一划定为12000元，或可借鉴日本模式，根据特定人群来划分不同的抵扣上限。例如，未参与企业年金的人群、灵活就业人群可以适当提高抵扣上限。
关于设置不一样的税优额度，陈昊表示，未来可优先考虑税收优惠限额跟随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等指标动态调整。从美国经验来看，1998年之后，美国监管部门约3年至5年会根据居民收入水平、通货膨胀情况调升一次IRA账户（个人退休账户）的缴费额度。由于不少居民在临近退休前才可以获得较为优厚的劳动报酬，从2002年开始，美国IRA账户还为50岁以上人员增设了附加的优惠额度。
针对个人养老金账户投资不够活跃的问题，多位专家还建议进一步打通养老金第二、第三支柱，允许居民将企业年金、职业年金账户中归属于个人的资金转入个人养老金账户。从我国实践来看，居民从原企业离职后，其所拥有的企业年金资金存在转出手续烦琐、困难的现象，这也使得不少企业年金资金成为了难以盘活的存量资产，其投资活力有待激发。王一峰表示，借鉴发达国家经验，我国能够最终靠打通养老金第二、第三支柱结转通道，实现不一样养老金账户之间的转接，保持养老储蓄连续性。若开放转存制度，将为个人养老金带来巨量资金流入。
此外，个人养老金产品“货架”的丰富度和选品便捷性也被认为是提升个人养老金吸引力的突破口。市场期待能进一步丰富不同期限、不同投资策略的养老打理财产的产品，进一步将更广泛的大类资产纳入个人养老金账户的投资范围。
